经方医案:耳痒耳流水症
某中年女士,左耳奇痒,并耳漏,即流黄水。已有数月。
经各方大医院中西医治疗不效。 将人体分部位,分科以局部治疗的弊端,在此症暴露无遗。
还是那句话,古典中医是怎样看病的?
——天地人合参,精气神同治。
人,不是独立存在的。更不是建立在尸体解剖学或小白鼠实验下所能等同的生命灵体。
古典中医对人疾病的认知,诊断,与治疗,绝不会脱离天地时空的能量影响,绝不会忽略人体气机与情志对形体的关联。
这个至少比现代西医学高明精深好几层维度的【天道】之【中道】医学,我们才能无比自豪的称之为源自华夏祖国的【古典中医】。
病症,只是外显的证状。证状可能一样,但病人的情况却各不相同。 医者首要关注的,是这个“生病的人”。而非“人生的病”。此乃医家要义也。
痒,流水,皆为动象。 阳动郁而难发则身痒。 热扰引而外泻则水流。 皆从耳部者,必由脏腑与经络循行连属处考量。
此之谓:凡诸内必形诸外。
阳动之热象,亦分虚实寒热之因。切需详辩。前医之不效,正因于此。 现代西医不明内因, 西化中医不辨本因。 病治不求其本,必不治也。
此妇人,经脉证合参,辩证为肾气亏虚,虚阳上浮,相火不位,循经入耳。
其耳流出黄水为腥腐臭味。
内经云:“藏精于肾,故病在谿,其味咸,其臭腐”。
其人素体为痰湿体质。先天气运:木运不及。同时体质偏性:燥金太盛,湿土过多。 整体是一个土金偏盛,水木亏虚的状态。
此证正为肾水不藏,浮阳虚火逼迫肾经水气外溢。
左耳为患,亦为左路者水木之升,右路者火金之降也。
治以八味肾气丸改汤加减。
一剂不痒。二剂不再流水。五剂而愈。
嘱其后续服:肾气丸+参苓白术散,调养先后天之本。以收全功。
由此案,尚有二点延展,以供参阅。
其一: 此治第三剂时,肾气丸中的山茱萸没药材了。从其主治寒湿痹,余换用了有同样主治功效的白术。
另脉诊所得,其人命门火衰。并加大了附子用量。
结果其人服后,全身发麻,头目晕眩。两个时辰后自解。安适胜前。
备注: 异常反应,能自解并安适者为【瞑眩反应】。持续并不适者为不良反应。医者当自辨之。
瞑眩反应,是药效对症后,身体自发的排病反应。是中医药取效的标志之一。古语云:“药不瞑眩,厥疾弗瘳”。正是此义。
余一开始也不得其解。这个瞑眩反应如此强烈,是换了白术造成的吗?
突然电光石闪,余想到了伤寒论金匮要略中的【白术附子汤】。
此汤服法后有一段条文:
“一服觉身痹,半日许再服,三服都尽,其人如冒状,勿怪,即是术、附并走皮中逐水气,未得除故耳”。
此人药后之瞑眩反应,竟然与仲师在1800年前所描述的一模一样!
“先是全身发麻(身痹),随即眩晕(其人如冒状)。这正是白术和附子的作用。正在药气并行,在皮中逐水气(水湿)”。
不得了,不得了。顶礼膜拜仲师。我华夏先贤如此神通,深谙药性。临床要旨,通神之法也。
经此反应,足可预料:此人药后,除了耳痒,耳流黄水之怪症得以根治,其常年的荨麻疹旧疾也会因此而愈。
无他,“白术附子逐皮下水气”。没有了水气为患,荨麻疹又将何患之有?
含泪赞叹。经方之效,效如桴鼓。经方之用,效用通神也。
合十礼敬仲师。
按: 山茱萸之所以不会有这样的瞑眩反应,是因为山茱萸气味酸平,其除寒湿痹的机理是酸入肝,补益肝之体。以益肝木的作用来克制脾土之湿。是为五行能量生克乘侮之法。
而白术气味辛苦温,则是直入脾经,燥湿健脾。脾气得健,而运化精气四溢。营卫精气混同附子雄健的阳气贯通全身,从而强力化湿通痹。故身体会有强烈的排病反应。
其二: 由此症,想到另一则同样病因的怪病: 目突,目如脱。
关于目突(眼珠突出)之证,清人沈源在《奇症汇》中有精彩论述。
附其文如下:
“目痛,人皆谓火,不特目突而为火也。
殊不知此症,阴盛于下,格阳于上,阳不得降,故目疼痛。
用寒凉而复逼其阳,阳无所归,悉涌于目,致目突出。
仲景谓:少阴经伤寒,发热咽痛,脉沉细,因寒伤于肾。
逼肾中之火,飞越于上而为咽痛,今脉微而目突,即是理也。
若此症此脉,使再投寒凉,必再出而裂。
古所谓眼不医不瞎者,正谓此也”。
沈师所言【目突】之症候与医理,与此耳痒流水之疾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皆为火热之象,但观其脉证,却知其乃“阴盛于下,浮阳上亢”所致。言其“真寒假热”亦可。
故知中医“脉证合参,整体论治”之重要。亦即中医治的是“生病的人”,而非“人生的病”。
个中要义,诚乃古典中医诊治效验之大法,秘法也。
最后看下沈师之治则:
“兹拟仲景少阴伤寒治法,用麻黄附子细辛汤,温经散寒,使寒散火降,其目自平,服二剂而愈”。
热因热用,反治之法。抚案赞叹。非深谙阴阳之道者,其可覆杯于反掌者欤?